季节轮转（八）
七月十四日。学舍之园内。
御坂美琴拿着多莉手绘的地图，边走边看。“昨天黑子回来得好晚呢。”她似乎看不懂地图了，忽然停下来。
“啊，因为和结标聊得晚了些。”
黑子在美琴面前还是坚持用“结标”这个称呼，每次在美琴面前提起她来，她总觉得不自在。更何况经历昨晚的事情，自己好不容易以为能处理好姐姐大人和结标之间平衡的自信又被打破了。黑子不由低下了头，有些害怕看美琴的表情，怕自己的谎言被识破。
看到自己学妹又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美琴想大概是她有些什么难言之隐吧。真是的，长大了一岁也没有进步呢。
“是嘛……过了凌晨才回来的，还在浴室里待了那么久，害我担心了一下呢。”她伸出手，食指轻轻抵住了黑子的额头，让她把脸抬起来。
“最近这么累了，今天就给自己放个假吧。”美琴看着黑子略有震惊的表情，大概是她没想到自己昨晚醒过来过吧，“今天可是你生日啊，难道你忘了？”
“当然……”当然没忘。
可是黑子说不出口，她更希望自己不要过这次生日。如果不是因为生日，结标也就不会干出那种事了吧……她为什么会喝醉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逼迫我去做出选择……
黑子眼里，姐姐大人的表情是那么温柔，就像在医院的那次，几乎可以融化自己。
但是……黑子害怕了，害怕美琴这样时不时的温柔会让自己愈发迷惘。本来对自己处理事情果断的性格是那么自信，确信自己一定会一直守在姐姐大人的身边毫不动摇。可是这次，黑子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国中二年级的小女生，面对感情这事儿也是会犹豫不决的。
自己喜欢结标淡希吗？黑子问过自己很多次。
结标淡希一定喜欢自己的。黑子很清楚，清楚地以至于自己不敢去面对。
“姐姐大人……是要在食蜂前辈的家为黑子办生日派对吗？”黑子努力笑着，“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总是这样，白井黑子已经太过习惯了，习惯在御坂美琴面前装作很轻松、装作有些变态、装作……有时候黑子觉得自己或许逞强过头了。但是……要在姐姐大人面前示弱的话，黑子怎么也做不到啊。
“总之是多莉的邀请啦。”美琴叹了一口气，刚才黑子那样地掩饰也没用，有些内心的波动反映在黑子的脸上，看在美琴的眼里。
御坂美琴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的学妹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也许是关于她现在在调查的事件，也许是关于结标淡希那个家伙的。
黑子……偶尔也依靠一下我呀。可是御坂美琴始只能让这句话压在心里，自从结标淡希介入两人之后，她也从结标对自己的态度里慢慢总结出“结标淡希对黑子的感情不一般”这样的结论。
虽然美琴不觉得自己的学妹变态到是个那种地步，但是心里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感觉抓得她全身不舒服。
那种感觉比看到上条当麻的时候还要奇怪。
“刚才姐姐大人是找不到路吗？不如给我看一看吧。”黑子努力把结标的脸抛到脑后。
接过简笔画般的地图，黑子一眼就认出了纸上画了个叉的大房子。
“额……那座没人的豪宅居然是食蜂前辈的家？”黑子惊呼，没想到食蜂前辈居然是个这么财大气粗的大小姐。要知道黑子之前执勤的时候碰巧发现过这座私宅，当时就惊讶于居然有人会在学舍之园里圈下这么大一块地。
利用黑子的空间移动，两个人来到了食蜂家的上空。御坂美琴是第一次注意到这里，简直被这座宅子的气势给震到了。
“食蜂那家伙……有钱过头了吧！”
房前的砖路上，站着一身燕尾服的老管家，他对空中的人挥挥手，确保她俩能看见自己。
“两位是小姐的客人吧！请下来！”老管家大声却不失风度地喊。
美琴和黑子降落到地上，老管家很自然地接过了俩人的书包，微微鞠躬：“小姐说你们会从空中出现，居然是真的呢。”他毫不吝啬地赞美道，“随我来，就等二位了。”
门缓缓被推开，从里面涌出温暖的味道，吊灯投下柔软温暖的光线。大厅里，站着多莉、佐天和初春。她们在门半开的时候拉了响炮，飘带应者响声滑过弧线，落在黑子和美琴的头上肩上。
黑子一愣，被响炮的动静吓到了。美琴趁机小跑到三人身边。站在屋里的四个人互相对了对眼神，然后齐声喊：“诞生庆——快乐！”
柔软的笑容泛上黑子的脸庞，她的肩松垮下来，感受到了极大的幸福。
圆形的奶油蛋糕上，插着十五根细长的蜡烛，围成一圈各自挨着一个草莓。大厅的灯火都灭了，朴实温暖的烛光点亮了少女们的眸子，在瞳孔中雀跃。
白井黑子将眼睛闭起来，十指相握，短暂地许了个愿望。她感到烛火微烫的温度洒在面颊上，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即使闭着眼睛，火光还是透过眼皮，给黑色染上橘红。
黑子觉得这种颜色有点像电磁炮的光芒……
至少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黑子可以确定存在于心底的那个人依旧是姐姐大人没错。
睁开双眼，勇敢地看向御坂美琴，白井黑子看见了她自己充满希望的样子映在对方的茶色瞳孔中，这是她好久都没看到的、自己神采奕奕的面容。
“许了什么愿啊。”佐天好奇地将脸伸到两人相对的视线中。
“说出来就不灵了！”
“一定是和姐姐有关的，对不对。”多莉再次背后偷袭黑子。
“啊啊啊！”被多莉一撞，黑子飘动的马尾差点落到蛋糕上了，吓得她张牙舞爪。
“好啦好啦，白井同学快吹蜡烛吧。”初春提醒道，“蜡要流到奶油上了！”
其实初春是在说：究极草莓控绝对不允许美味的草莓被蜡油侵染！所以白井同学你快点拯救那些草莓啊！不然我就要代你出手了！
“来吧，黑子。”美琴站起来，捧起蛋糕，举到黑子面前，“呐，多莉，快点从黑子身上下来。”
“好吧好吧。”多莉笑嘻嘻地退开了一步，“小黑子是姐姐的，多莉不抢。”
“什、什么我的你的……”美琴撇撇嘴，言不由衷。
黑子不确定美琴被火光照红的脸是不是真的红了，但是姐姐大人这样口是心非的表情她见过可不知几次了。
这段时间……姐姐大人真的很关心我啊。是不是因为那位先生不在姐姐大人身边，让姐姐大人的视线稍微落回了一点我的身边呢。黑子心里忧喜参半，然后立刻把不适时宜出现的某位先生用后脑勺飞踢撵出自己脑袋。
从那双茶色的瞳孔中，黑子明确感受到，她在美琴心里的份量变重了，那是种很幸福的感觉啊。
清甜的奶油掺和着草莓的味道融化在少女的嘴里，松软的蛋糕里夹着各色果粒。这是包含着美琴提供的原材料和多莉佐天初春三人爱心的生日蛋糕，黑子吃得津津有味。除了偶尔来自后方多莉的骚扰，时间都在安详地看着姐姐大人吃蛋糕的动作中，慢慢流淌。
当然，在坐的某位同学，是不会让时间过得那么没有意义的。
“哟吼，光吃蛋糕多没意思啊——我们讲将都市传说吧。”佐天泪子麻利地掏出手机，切换到都市传说的网页，但食蜂操祈家的信号差得离谱，网页怎么也刷不出来，“什么情况……”佐天徒劳地戳着手机屏幕。
“啊，小操祈家的信号一直很不好呢，听她说是装了屏蔽装置什么的……不太记得了。”多莉说，“不过光纤是有的，你可以用电脑上网哟。”
“食蜂那家伙，怎么老是神秘兮……”
御坂美琴话还没讲完，就被初春的哭声打断了。不用想，佐天为了发泄无法上网的怨气，又掀了她一次裙子。“佐天桑！说好一天只掀一次的！”初春抗议——佐天同学你不守信用！老是欺负人家！人家不开心了啦！
黑子咬着叉子，她发觉自己或许真的变了，许多以前会自然而然对美琴干的事情都不做了，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只想要好好地注视那位大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不记得了。也许是灵视事件开始后自己忙碌起来导致的？也许是结标淡希对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变得拘谨起来？也可能是食蜂操祈把那些事情写到她脑袋里开始吧……
一定是我慢慢接受了那位先生在你心里的地位的原因吧。黑子松开上下颚，用舌头轻巧得舔去牙齿上残留的铁味，刻意不去看多莉和美琴说笑。
那两张一样的脸……温柔美好后的背后，可以追溯出残酷而黑暗的渊源。
和这间屋子一样，食蜂操祈会在这里装上信号屏蔽装置，也是为了防止来人的手机定位系统暴露位置吧，或者还有一些更深远的原因。黑子叉起最后一点奶油，心里想着事情，一边应合着多莉美琴她们。
白井黑子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确定不来吗？”想了想，然后又将自己的坐标编辑了进去。
回音立刻就来了——“不了，我不该去你那里的”。
“还介意昨晚的事情吗……你只是喝醉了，没关系的。”白井想起结标昨晚那个吻，绝望的味道盖过了原本好闻的唇膏味，让她窒息。
发送了这条信息之后，黑子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有点太无所谓了……毕竟是两个人的初吻……
“拿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是觉得后怕。呵。”白井黑子从黑白的文字里听到了结标的语气，宛如两个人并肩走着夜路，享受同一道晚风，轻声谈话时那样。
“还是很想你来。不过你忙的话，就算了。”白井黑子对着屏幕编辑了很久，想让自己的语气看上去轻松一些。
“多莉。”黑子没有收到结标的回复，默默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她整理一下心情，打算变回日常的自己。
御坂美琴身上的妹妹侧过头，给黑子投去萌萌的注视。
“这几天粘着我还不够，还要粘着姐姐大人吗。”黑子鼻梁以上的部分出现了阴影，“多莉乖，从姐姐大人身上下来……把姐姐大人让给我一下……黑子我好久没和姐姐大人亲密接触了……呼呼呼……”
多日未曾见过自己学妹露出这副痴汉样子的美琴慌忙抱住了身上的妹妹，让她挡在两人中间。“黑子你想干吗！”
“……呵呵呵嘿嘿。”黑子口齿不清地发出象声词，对美琴步步紧逼。
此时正在后厨洗刷盘子的老管家对着闪烁的电灯挠了挠头发，心想才换不久的灯管怎么就坏了……算了，以后换个牌子好了。然后老管家在黑暗中继续淡定地洗盘子。
大厅里。经历了的某电击使大规模放电的屋子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视野里偶尔出现会几条电弧，几位少女各自惨叫几下。黑暗里发出各种碰撞，听上去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佐天桑……我们还有什么东西没从烤箱里拿出来吗？”初春在黑暗里问。
“哎？我记得没有啊……”佐天抓住了一只手，凭借出众的直觉，她知道这只手一定是初春的，“初春过来，当心撞到桌脚。”
“但我闻到什么东西烤焦的味道了……”初春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屋里总算亮了些，“啊！”初春顺着光线看过去，只看到地上什么东西焦黑一片，吓得她声音都颤了。
“别担心……我没事……”黑子趴在地上做nico状，全身冒烟。
大厅的灯再次亮了起来，大概是备用电源开始工作了。
美琴安抚着因为怕黑而仅仅抱着自己的多莉，一边向黑子道歉：“抱歉啊……太久没放电了所以下手重了……”
黑子的嘴里吐出青烟，电麻的舌头依旧吐字不清：“……姐姐大人的爱的鞭挞……比以前更爽了！呼咳咳咳……”
“喂喂……”美琴一脸黑线，忽然很想再惩罚一下口无遮拦的学妹。
大厅的门打开了，晚风灌进屋子里，冲散了电气留下的焦糊味道，让人一阵凉爽。走进来的人用手指玩着脸颊旁的金发，皱着眉头打量屋里的情况。她撇撇嘴，做出失望的表情。“啊啊，御坂君，我把我家借给你，可不是让你来搞破坏的。☆”
什么借给我，这次生日会是多莉办的吧！御坂美琴让多莉从自己身上下来，理了理浏海，对她说：“那真是对不起了。”
黑子恢复了元气，从地毯上起来，她不好意思地说：“食蜂前辈，主要还是我不好啦，姐姐大人是……正当防卫……”
你居然还知道我会正当防卫……御坂美琴默默地捂额头，无力吐槽。
食蜂继续用手指绞头发玩，星瞳直直盯着御坂美琴，换成了轻松的表情：“嘛，白井同学不用替御坂君揽责任，我可是看到了她的电气贯穿我家房子的。”食蜂关上门走进屋里，用微弱的身高优势俯视眼前的美琴，继续说，“御坂君不打算做些什么表示赔偿吗？☆”
又是那种让御坂美琴一看到就心烦的眼神，她咬咬臼齿，挣扎了一下才开口：“你想怎么样？”
“不如……”食蜂的食指抵上下唇，歪头思考。
一旁的多莉，挤到两个人中间，对食蜂说：“小操祈不要欺负姐姐啦。今天小黑子的生日，不许和姐姐闹别扭！”
看着多莉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食蜂扑哧地笑出来。她本来就是要逗逗美琴玩，不过是报废了几根灯管，这种不痛不痒的损失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摸摸多莉的脑袋，说：“好啦好啦，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嗯！”多莉高兴地缩缩脑袋，发出驯服可爱的声音。
食蜂操祈走到黑子身前，从挎包中拿出一个装饰精巧的小盒子，放到黑子手里：“我和警策的礼物。记住，回去之后再打开看哟。☆”
“……谢谢食蜂前辈。”黑子道了声谢谢，低头想要将小盒放进裙摆的兜里。
“小操祈，这是我们做的蛋糕！你吃吃看！”多莉将最后的蛋糕一切为二装到盘里，捧到食蜂面前。看到多莉亲手做的蛋糕摆在自己面前，食蜂操祈作为资深甜品爱好者，当然是迫不及待地举着叉子打算开吃了。不过想着某亚马逊人还在场，食蜂也就努力一举一动都保持着淑女的样子，免得被说闲话。
“味道真不错！和店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食蜂赞叹，“佐天和初春同学的手艺真好呢！”
“唉唉，谢谢食蜂……前辈的夸奖！”佐天和初春没想到能得到常盘台女王的夸奖，毕竟在传闻和御坂美琴口中，这位坐拥最大派阀的女王可不是个好亲近的人。
“那个……”白井黑子走到御坂美琴身边，“时间不早了……既然食蜂前辈回来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食蜂放下刀叉，将满含不明意味的眼神投向未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的黑子，她不置可否地丢下一句：“嗯？多莉没说过吗——我家对白井同学随时开放，拜访和告辞不用通知我。☆”说罢又低头专心吃蛋糕起来。
七月二十日。周四。暑假开始。
暑假，是一个可以让所有学生笑出来的词汇。我们的特优等生御坂美琴早在暑假开始之前就规划好了暑期课题的完成进度表，就等着按部就班地解决掉这些烦人的作业然后轻松休息去了。
可惜的是，暑假的第一天，美琴的日程就出了点岔子。
寝室里，半坐在床头的御坂美琴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她摸索着拿起手机，从只剩一丁点的视野里看到了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七分。
她之所会以在这个天都没亮的时间点从床上坐起来，是因为刚才做梦的时候，忽然又大量的信息通过御坂网络涌到她脑袋里，害得她不得不醒。
此刻的她脑袋上方还在冒着泡泡，右半侧的发梢都是翘起来的。御坂美琴真的很困，要知道五个小时之前睡在隔壁床的学妹还没心没肺地骚扰过自己。
不过脑袋里无数的吵闹声让她根本没法合眼。“姐姐大人！别睡了！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do御坂10032号通过网络大声喊。”
美琴“听”着10032那家伙用无比平静的语气对自己“大喊”，忽然困意更足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她心想，在巴西和美国的妹妹忘记有时差这种事我也就忍了，10032号你这个家伙怎么也不好好睡觉！
“那位先生已经失去联系一个月了，姐姐大人都不关心一下他的吗！do……”这次似乎是京都的某个妹妹发来的消息，不过美琴太困了，没听清楚她的编号。
“上条当麻？难道又进医院了……”美琴把杀人熊拉到自己身前，给自己的脑袋做个支撑。
“姐姐大人知道前段时间的金箔寺爆炸事件吗……”这次美琴还是只听到了半句话，然后打起了呼噜……
可惜经由御坂御坂的信号调节，放送到美琴脑袋里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三十分贝，生生把刚睡着的美琴又给震醒了。
“说重点！”美琴吓得捂住耳朵，虽然这根本无济于事。
“那位先生满身是伤地倒在学园都市外墙那边……被送到医院……正在治疗……”美琴听得断断续续得，但一下来了精神。
那个家伙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我，果然是出事了？糟糕糟糕，只顾着黑子的事，把他给忽略了……
“呱太医生那里吗！我马上过去！”美琴的眼睛猛地睁开，她一把扯开被子，下床开始换衣服，也不顾这么大的声响会不会吵醒还在睡觉的学妹，迅速整理好装束然后翻窗跑了出去。
窗户敞开着，黎明前的冷风灌进屋子里。还熟睡着的白井黑子感受到了凉意，本能地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看她的表情，应该在做什么好梦吧。
清晨七点整，暑假的第一天，白井黑子依旧坚持着早起的习惯。只是醒来后呼喊御坂美琴得不到回应、让她有些茫然。
这些天，忙于期末，以及其他一些恼人的事情，黑子也暂时放弃了夜间巡逻，转而恢复到有规律的作息当中。她心里也明白，放弃夜间巡逻除了那些客观原因，还有一项很重要的缘由——结标淡希不见了。
那个总是来陪自己夜游的人忽然就失踪了。
也不对那晚的吻做些解释。
白井都不知道该觉得结标是在逃避还是在怎样。
也不是希望结标淡希之后会对自己做什么来补偿，只是白井希望明白那晚见到结标之前发生了什么。
白井黑子是个很珍视重要东西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物件。想要从她这里拿走被珍视的东西的话，不给出足够分量的理由来交换、是不行的。
生日后的第一个晚上，白井黑子给结标打了短信，没有收到回音；第二个晚上她打了个电话，却只得到了留言提示；之后，结标淡希连手机的定位系统都关闭了，好像要切断一切白井黑子能找到自己的途径。
黑子心里不是滋味，担心她在那晚之后，自责过了头。白井黑子知道要找到结标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心里的勇气却一直不够她迈出那一步。
所以，她一直劝自己，淡希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冷静的时间。
“哎……”黑子整理好着装，离开了寝室，她怕惊醒什么似的，悄声合上了门，“希望淡希今天会来。”
昨晚收到关于风纪委员大会的通知，黑子想这大概是假期里少有能找到结标的机会了。
八点三十。
第二学区，风纪委员训练基地附近。
风纪委员，学园都市中颇有特色的安保组织，由小学到大学的在读学生自愿组成。通常有志于成为风纪委员的学生会在小学的时候报名参加集训，成绩出色的可以在升入初中后加入就读学校附近的支部进行工作。
白井黑子从小学起就在体力和耐力放面表现出不输于男生的能力，在五年级时就在同龄人中有点小名气。让她出名的就是在她五年级的冬天时，她所解决的银行抢劫事件。黑子不仅在负重伤的情况下独自制服了歹徒，更解救了一度被挟为人质的初春。虽然事后被固法美伟要求写了检讨，但是也让黑子顺利闯出了名堂。
小学毕业的时光已经过去一年半了，白井黑子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抢劫事件时的那道电光。黑子是在初中入学很久之后在明白过来——原来她和御坂美琴的初遇有着如此宿命的味道。
她依旧记得，在记忆起这件事的当晚，自己亲笔在日记上写下又划去的字眼——爱情。
走过第二学区某家银行的门口，黑子稍稍驻足，又将那天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她知道，如果不是御坂美琴，当时的那个自己非死即残。
黑子悠悠吐了口气，四下看了看。或许是时候尚早，路上没什么行人。她迈开步子，继续踏上了去会议地点的行程。
但，那个四五条街外的建筑物却成了她怎么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才踏出一步，白井黑子的耳边猛然传来嗡鸣声，她的脑袋瞬间疼得快要裂开。黑子的身体倾斜，重重撞在路灯杆子上。
徒劳地捂住耳朵，耳鸣的声音却固执地无限放大。
白井黑子意识到这次的头痛不同寻常，昏厥的前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和无情。如果说之前几次昏厥的感觉像被无数行军蚁啃咬，那么这次就是有狮群分食活着的幼象一般。幼象痛彻心扉却无力抵抗，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内脏被一张张血盆大口慢慢啃食，狮子们连露出的森然的白骨也不会被放过……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过狮群分食还未死透的幼象的纪录片，但是她清晰体会到了那种疼得流泪也无力自救的感觉。
真是从皮肉疼到了内脏和骨头里。
但眼角滚烫的泪水不是止疼药，她只能咬紧牙关……做最后的挣扎。
快要不行了……至少要……让她知道……断断续续地思考着，黑子拼尽最后的意识拿出手机，昏暗的视野看到坐标和SOS讯号被锁定到支部的电脑上，似乎稍稍明亮了一些。
在这种时候，心里想得果然是她啊。黑子颓然闭上眼睛，痛苦的神情中透露出殉道者一般的淡然。仿佛彼得倒挂在十字架上时，心无杂念出奇平静。
幽深的黑色覆盖了一切，连疼痛和耳鸣都让步于那冰冷的颜色。
姐姐大人……你的光……快照过来啊。
在放弃的一瞬间白井黑子是相信的——当自救无用时，她会来救她。
象群的成年大象们不会去拯救那只幼象的，幼象明白生命即将终结，便流泪了。但是白井黑子知道：她一定会来的——力挽狂澜是她一贯的风格。
黑暗潮水般冲走了白井黑子最后的信念。她刚触碰到眼角的手伴随着她的躯体一同倒下，粘连在指间的泪水被甩出去，在空中划出一弧晶莹，悄然落地。
咚——
丝毫没有缓冲的撞击声消散在空中，尚未苏醒的街道没有行人，无人去扶起这个晕倒的女孩。
女孩的侧颜看不出痛楚，柔弱得任由命运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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